何 佳 何小璐
睡眠对记忆的巩固过程具有关键调控作用。以往的诸多研究结果表明，睡眠状态中重新呈现与记忆过程相关的气味或声音时，能显著增强陈述性记忆的巩固过程，帮助记忆更好地保存下来。而最近的一项研究结果揭示，睡眠还可以帮助我们消除痛苦的记忆。
人们在遭遇重大灾难性事件（如痛失至亲、地震、车祸等）后，往往会出现强烈的恐惧和无助感，并通常会在记忆或梦中反复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同时极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件或情境。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严重者可能会引发焦虑、抑郁症状，甚至出现自伤或自杀行为。
目前，临床上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相关心理问题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法是，引导患者自主回忆痛苦的经历，使其慢慢适应直至脱敏。但在这个过程，如果操作不当容易加剧患者的心理创伤，很可能导致病情复发甚至加重。为了寻找并开发一种对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更有效更安全的治疗手段，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陆林教授团队与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唐向东教授团队共同合作，对睡眠过程中声音线索的再暴露影响恐惧记忆的巩固过程进行了探索。
研究人员在监测受试者睡眠的同时，对其痛苦记忆的巩固过程进行干预，即在特定的睡眠状态（慢波睡眠）下进行伤害性记忆相关线索的暴露。通过反复向受试者展示两种不同的声音（条件性刺激，CS），其中一种声音（CS+）出现后会伴随一次轻微电击，而另外一种声音（CS-）不伴随电击的出现，从而使受试者将声音和一定程度的痛苦情绪建立关联，诱发关于声音-电击组合的恐惧记忆。采用皮肤电导反应（SCR）来代表受试者的情绪反应。在学习阶段过后，所有受试者对CS+的皮肤电导反应均高于对CS-的皮肤电导反应。这表明：所有受试者都成功地将声音与电击联系在了一起。
之后，所有受试者均进入睡眠实验室进行夜间睡眠的监测，当发现受试者处于慢波睡眠状态时，进行CS+的再次暴露。在充分的慢波睡眠结束后，研究人员对于所有受试者在听到两种声音后的皮肤电导反应进行了检测，结果发现：睡眠中进行CS+的再次暴露可以显著降低受试者在清醒后听到CS+的皮肤电导反应。这意味着睡眠过程中与痛苦记忆相关声音的再暴露可以有效地减弱记忆表达，进而消除痛苦的记忆。此外，通过睡眠监测图的后续分析，发现睡眠过程中进行声音的暴露并不影响受试者的睡眠结构与质量。
研究发现，所有受试者在清醒状态下获得恐惧记忆后，在睡眠过程中再次暴露与恐惧记忆相关的声音或气味时，受试者清醒后的恐惧记忆发生了减退效应。
以此理论为基础开发新型的心理干预手段来应用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等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的治疗，是极有可能实现的。比如，地震发生时，人们除了会因担心地震危及生命而产生恐惧外，同时也会对周围人的面部表情及环境中弥漫的味道产生较为深刻的痛苦记忆，如果在这些人的睡眠过程中，再次将这种环境中的气味加以暴露，那么地震引发的强烈的痛苦记忆就可以被抹除。
该研究发表在美国著名的Sleep（《睡眠》）杂志上，得到了国际睡眠医学领域专家的高度肯定。德国图宾根大学的Jan Born教授在同期杂志上发表了专题评论，认为该研究“在睡眠中消除恐惧和痛苦记忆就如同在麻醉状态下切除肿瘤，这种无意识、无痛苦的治疗方式是令人兴奋且具有吸引力的，为源于病理性记忆的精神疾病和行为障碍的治疗开辟了全新的视角”。（作者单位：北京大学第六医院）
